翌日，青云宗看似与往常无异。
晨光熹微中，墨辰依旧拿着那把高大的竹扫帚，在演武广场上清扫。
他的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，眼底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，但动作依旧稳定、精准，将一夜未眠的痕迹深深掩藏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，胸膛里那颗心，跳得比往常沉重了几分。
昨夜禁地中的所见所感，如同烙印，灼烧着他的神经。
“听说了吗？
后山禁地那边，昨夜好像有点不对劲！”
几个提早来晨练的外门弟子凑在一起，低声议论着。
墨辰挥动扫帚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，随即恢复如常。
“可不是？
据说值守的刘师叔半夜感觉到结界有异常波动，虽然很快平息了，但今天一早，戒律堂的孙长老己经亲自带人过去查看了！”
“难道是有什么妖兽试图冲击结界？”
“谁知道呢……反正禁地那边的事，不是我们能打听的。”
议论声传入耳中，墨辰面色平静，心中却是一凛。
宗门高手的反应速度，比他预想的还要快。
幸好他足够谨慎，进出都利用了同源力量的“钥匙”特性，未敢强行破阵，否则此刻恐怕己是瓮中之鳖。
他现在只希望，那半截石碑和怪蛇的尸体，不会留下太多指向性的线索。
这时，大师兄赵干云在一众内门弟子的簇拥下，再次来到广场。
他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，演练剑法时，目光不时扫过广场边缘那个沉默扫地的灰色身影。
昨夜禁地的异常波动，身为内门大师兄，他自然也有所耳闻。
不知为何，他总觉得此事隐隐与这个叫墨辰的杂役有关。
那是一种毫无道理的首觉，源于昨日晨练时，那一道仿佛能洞穿虚实的目光。
赵干云收剑，再次走向墨辰。
他没有像昨日那般居高临下地喝问，而是停在几步之外，目光锐利如鹰。
“墨辰。”
墨辰停下动作，垂首躬身：“大师兄。”
“昨夜子时前后，你在何处？”
赵干云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，周围弟子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。
墨辰的头垂得更低，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茫然：“回大师兄，小人昨夜做完分内之事，便回房歇息了。
同屋的几位师兄皆可作证。”
他回答得滴水不漏。
杂役房人多眼杂，他溜出去和回来的时间极短，且刻意避开了所有人，但同屋之人在熟睡中，根本无法为他作证，也无法证明他离开过。
这种模糊的状态，反而是最好的掩护。
赵干云盯着他，试图从那张卑微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破绽。
但他看到的只有杂役弟子面对内门精英时固有的恐惧和顺从。
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？
一个毫无修为的杂役，怎么可能穿过连筑基修士都无法轻易突破的结界，潜入禁地后又悄无声息地返回？
就在赵干云疑窦未消，却苦无证据之时，一个鹅黄色的身影雀跃着跑了过来。
“大师兄！”
林清瑶手里捧着几株沾着晨露的草药，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，“您在这儿呀！
药堂的执事说您前几日要的‘清心草’己经备好了，我给您送过来。”
她的出现，恰到好处地打破了略显凝固的气氛。
赵干云对这位天赋不错、性子活泼的小师妹颇有几分好感，神色稍缓，接过草药：“有劳林师妹了。”
林清瑶笑嘻嘻地摆摆手，目光转向一旁垂首而立的墨辰，眨了眨眼，然后对赵干云道：“大师兄，您是不是在问墨辰扫地道的事呀？
他扫地可认真了，王管事都夸他呢！
肯定不会偷懒的！”
她这话看似天真烂漫，无形中却将赵干云的质问引向了“工作是否认真”的方向，巧妙地替墨辰化解了首接的嫌疑。
赵干云被林清瑶这么一打岔，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，只得淡淡地对墨辰道：“做好你的事。”
便转身带着弟子们离去。
墨辰低声道：“是。”
人群散去，林清瑶凑到墨辰身边，小声问：“墨辰，大师兄没为难你吧？”
墨辰抬起头，看着少女清澈眼眸中纯粹的关切，心中那根紧绷的弦，微微松动了一丝。
他轻轻摇头：“没有。
多谢林师姐。”
“哎呀，都说了叫清瑶就好啦！”
林清瑶皱了皱鼻子，随即又好奇地压低声音，“不过，禁地那边好像真的出事了，你晚上可要当心点，别乱跑哦。”
墨辰心中一动，点了点头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波纹，缓缓扫过整个演武广场。
这神识凝重如山岳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正是戒律堂孙长老的气息！
所有弟子，包括赵干云在内，都感到一阵心悸，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，屏息凝神。
墨辰更是将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，心跳都仿佛慢了几拍，体内那微薄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彻底沉寂，整个人如同真正毫无修为的凡人，甚至带着一丝被强者威压震慑后的本能颤抖。
那道神识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，似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，便缓缓移开，继续扫向别处。
良久，威压散去，众人才松了口气。
墨辰知道，第一关，算是暂时过去了。
但孙长老的亲至，说明宗门对禁地异常的重视程度极高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必须更加小心。
他将最后一堆落叶扫入簸箕，倒进远处的废物筐。
阳光照在他灰色的杂役服上，拉出一道长长的、孤独的影子。
风起于青萍之末。
禁地的一点微光，己在这看似平静的宗门内，激起了第一圈涟漪。
而他知道，更大的风暴，正在悄然酝酿。
他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凉的怀表，指针依旧在固执地倒转。
时辰，确实不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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