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城第七安全区，清晨。
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透过遍布区的喇叭系统，准时响起，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神经上的锤子：贡献点结算周期：昨日。
生存税己扣除。
请各位居民及时查询账户余额，确保基础生存权限。
顾临从狭窄的、如同棺材一样的休眠舱中坐起身。
舱室内弥漫着消毒水和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，这是他这类低贡献值居民分配的集体宿舍标准配置。
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嗡鸣的耳朵，习惯性地调出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个人面板：姓名：顾临天赋：聆听（F级）等级：3（经验值：17/100）贡献点：7.5（警告：低于10点，将触发生存权限限制）7.5点。
昨天拼死拼活跟着巡逻队在外围做了半天“人肉诱饵”兼“声音警报器”，才赚到15点，扣除每日固定的5点“生存税”和昨晚消耗的2.5点合成营养膏，又所剩无几。
F级天赋聆听。
在三个月前全球数据化突然降临，所有人都觉醒天赋时，他还曾抱有一丝幻想。
也许能听到宝藏的秘密？
也许能预知危险？
现实很快给了他沉重的耳光。
这天赋，除了让他的听力变得比常人敏锐数倍，能听到更远、更细微的声音之外，目前看来，毫无战斗价值，也几乎没有生产价值。
在安全区的官方天赋评定和民间共识中，是铁打的废柴天赋，位列鄙视链最底层。
“哟，这不是我们的‘顺风耳’吗？
昨天没被潜伏者叼走啊？”
一个粗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顾临抬头，是同宿舍的刘猛，D级天赋皮肤硬化，虽然也只是个肉盾胚子，但比F级强了不止一个档次，目前在建筑队干活，贡献点相对宽裕。
顾临没说话，沉默地爬出休眠舱。
耳朵里清晰地听到刘猛不屑的嗤笑，以及隔壁舱室几个人被吵醒后不满的嘟囔。
“听见没？
废物就是废物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。”
刘猛的声音不大，但在顾临耳中清晰得刺耳。
洗漱是在公共水房，冰冷刺骨的水，限量供应。
顾临能听到水管深处传来的、其他楼层用水时沉闷的轰鸣，以及水房外远处，内区方向隐约传来的、属于高级觉醒者居住区的舒缓音乐和谈笑声。
听觉的敏锐，在此刻只是放大了他与那个世界的距离。
前往任务大厅的路上，人群自动分流。
穿着制式装备、气息精悍的B级以上战斗觉醒者昂首阔步，周围是敬畏和讨好的目光。
生活类天赋者行色匆匆。
而像顾临这样，穿着破旧、天赋低微的人，则大多低着头，贴着墙根走。
“看，那个就是F级‘聆听’的顾临。”
“啧，真惨，听说他女朋友，那个A级治疗的林清清，上个月就跟了‘炎王’叶辰了。”
“正常，叶辰可是S级火焰主宰，内城精英队的队长！
跟着这种废物有什么前途？
能活着就不错了。”
议论声如同苍蝇的嗡嗡声，无孔不入地钻进顾临的耳朵。
他攥紧了拳头，指节发白，但最终又无力地松开。
愤怒？
在绝对的实力和阶层差距面前，毫无意义。
任务大厅人声鼎沸，巨大的光屏上滚动着各类任务。
猎杀特定魔物、收集稀有材料、探索危险区域……奖励丰厚，但要求最低也是C级天赋，或者特定等级。
顾临的目光首接略过那些，看向了最角落的“杂项区”。
D3区垃圾分拣，时长8小时，贡献点：5。
需求：无。
西侧围墙声波驱鸟器维护，时长4小时，贡献点：3。
需求：无。
（备注：有一定坠落风险）临时搬运工，协助仓库装卸，时长6小时，贡献点：6。
需求：力量E级或以上。
连最底层的体力活，都开始排斥纯粹的F级了。
顾临心中一片冰凉。
“顾临？”
一个略带诧异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。
顾临身体一僵，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。
他缓缓转身，看到了林清清。
她穿着一身干净合体的淡绿色作战服，衬得身姿挺拔，气质温婉而又带着一丝觉醒力量后的自信光芒。
她身边站着叶辰，一身火红色的精致皮甲，胸口佩戴着象征内城精英的徽章，神色倨傲，看向顾临的眼神如同在看脚边的泥土。
“真是你。”
林清清微微蹙眉，眼神复杂，有怜悯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，但更多的是疏离，“你……还好吗？”
顾临张了张嘴，却发现喉咙干涩，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他能清晰地听到叶辰鼻腔里发出的那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，充满了不屑。
“清清，跟一个F级的废物有什么好说的？”
叶辰开口了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，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，“我们的时间很宝贵，队长还等着我们开会，讨论清理‘哀嚎洞穴’的计划。”
哀嚎洞穴！
那是安全区周边知名的危险区域，据说有精英级魔物盘踞。
能参与这种任务的，都是真正的精英。
林清清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对顾临轻轻点了点头，低声道：“保重。”
然后，便跟着叶辰，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，走向了内城通道。
顾临站在原地，感觉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远去，只剩下叶辰那句“F级的废物”和林清清那声“保重”在脑海中反复回响。
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缓慢而沉重跳动的声音，也能听到旁边有人毫不避讳的嘲笑。
“听见没？
叶辰大佬亲自认证的‘废物’！”
“林女神真是善良，还跟他说句话。”
“换我我也选叶辰大佬啊，跟这种废物在一起，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屈辱，如同冰冷的潮水，淹没了他的全身。
他的F级天赋，让他连这些最恶毒的嘲讽都听得一清二楚，无处可逃。
最终，他接下了那个有坠落风险的“声波驱鸟器维护”任务。
贡献点3，至少，能让他明天的生存税有着落，还能剩下零点五。
当他爬上高高的围墙，迎着凛冽的风，开始检修那些发出刺耳高频声音的装置时，他那过于敏锐的听力成了巨大的折磨。
但他只是咬着牙，默默忍受。
站在高处，他能看到内城隐约的繁华轮廓，也能看到安全区外，那片魔物横行、危机西伏的废墟世界。
他只是一个F级，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尘埃。
然而，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意识深处，那过于敏锐的听觉，似乎……捕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。
不是风声，不是驱鸟器的噪音，而是从脚下围墙的石缝深处，或者更遥远的下水道方向，传来的一些极其微弱的、断断续续的、仿佛……窃窃私语般的古怪音节。
他摇了摇头，只当是耳鸣或者是幻听。
F级的天赋，除了带来痛苦，难道还能带来幻觉吗？
他继续着手头枯燥而危险的工作，为了那可怜的3个贡献点，也为了……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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