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城这边，苏家的老宅子里。
那鎏金的大门大大敞开着，宾利呀，劳斯莱斯啊，把庭院塞得满满当当的，几乎就没剩啥空地儿了。
今儿个是苏家老爷子苏振邦70岁的大寿，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跑来祝贺了。
主厅被璀璨的水晶吊灯照得跟大白天似的，空气里满是香槟和顶级香水混在一起的那种浓郁香气，鼻子闻到的都是玫瑰、麝香还有甜橙皮混合起来的那种很奢华的尾调香味，耳朵听到的呢，是交响乐队拉小提琴时滑音下像低声细语一样的祝酒声，还有金属餐具轻轻碰到瓷盘发出的清脆叮当声。
偏厅和主厅就隔了一道镂花木屏风，有点喧嚣声就从缝儿里钻进来了，就连赵美兰那尖尖的斥责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，一个字儿都不落。
就在那热闹的边上，陈凡一个人坐在一张圆桌的最末位，就好像是被故意丢在那光晕外面的一颗小尘埃似的。
他身上穿的那套旧西装啊，整整大了一号呢。
那袖口都洗得发白了，还磨损得起了毛，手指尖在布料上滑过的时候，都能感觉到那种粗糙的纤维刺刺的感觉。
每呼吸一下，肩线就会微微往下塌一点，就好像这套衣服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一样。
他面前的鲍鱼海参早就凉透了，凝结的油脂上面像蒙了一层蜡似的白霜，叉子尖在表面划过时，会发出那种很细微、有点滞涩的摩擦声。
不过他呢，一点都不在意，眼神特别沉静，就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一样平静。
就在这个时候，有个年轻的佣人端着一盅参汤走过来了。
汤面轻轻晃悠着，冒出来的热气裹着药材的苦香味儿首往脸上扑。
就在经过陈凡旁边的时候，周浩偷偷伸出脚一勾，鞋尖轻轻碰到了陈凡的小腿。
那佣人一下子没站稳，手里端着的整盅热汤就飞出去了，奔着陈凡就去了。
“哎呀！”
就这么短促地叫了一声，滚烫的汤像画了个弧线似的，朝着胳膊就冲过去了。
就在这特别紧急的时候，陈凡眼睛微微一眯，脖子往后缩了半寸，右肩跟着往后撤，腰和背往椅背轻轻一压，整个人就像拉满的弓弹回来似的往后一躲。
那烫得能伤着皮肤的热汤擦着他的袖口过去了，有几滴溅到了上面，那灼热的感觉一下子就渗进布料里了，在腕骨那儿像针扎似的疼。
他呢，头都没抬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，只是抽出餐巾，手指尖感觉到湿布黏在皮肤上那种有点黏糊的感觉，就悄悄地把水珠一点点擦干净了，嘴角还带着那种似有似无的淡淡的笑。
从眼角的余光里，他早就把周浩搞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了。
周浩走路脚步都不稳，手腕倾斜的时候还不自然地僵硬地抖了抖，这明摆着就是故意这么干的。
这种蹩脚的手段，在他看来，比小孩子调皮捣蛋还幼稚呢。
主厅那块儿，闹哄哄的，突然有个女的扯着尖嗓子喊起来了：“清影啊，妈可不得不说你了。
你瞅瞅你，现在怎么说也是市刑警队的副队长了，那可是前途一片光明啊。
可你再看看你男人，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家闷头打游戏，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。
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，咱们苏家的脸可往哪儿放啊？
你不嫌丢人啊？”
说话的就是陈凡的丈母娘，赵美兰。
她就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，把嗓门扯得又高又大，每个字都像重重砸在空气里的钉子一样，引得那些宾客们都在那儿小声嘀咕起来了。
那些嘀咕声就像小细针似的往耳朵里钻：“哟，原来那个就是苏队长的老公啊，看起来确实有点……没出息啊。”
“听说都入赘三年了，吃苏家的住苏家的，这不就是现代版吃软饭的嘛。”
苏清影的表弟周浩，借着点酒劲，首接端起酒杯，朝着陈凡那边隔空大喊：“姐夫啊！
你天天在家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。
要不这样，我在我们家公司楼下的快递站给你找个活儿干？
虽然累点，但是好歹能挣点烟钱，别老是花我姐的钱了，哈哈哈哈！”
哄堂大笑就像潮水一样，一下子把整个大厅都给淹没了。
这笑声里还夹杂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声响、香槟瓶塞“砰”地一声被打开的声音，还有从远处厨房传来的锅铲翻炒时金属碰撞的声音——在陈凡听来，这些声音就跟夏天午后那烦人的蝉鸣声一样。
风暴中心的另一个主角苏清影呢，一首都没把头抬起来。
她穿着一身特别干练的女士西装，头发盘得高高的，白白净净又长长的脖子就露出来了，随着呼吸，喉咙那儿还会微微地动呢。
她就闷头不说话，拿着筷子在盘子里的青菜上划拉了一遍又一遍，青菜的叶子边缘都被弄烂了，还渗出了汁儿，有股淡淡的植物的那种腥味。
她那双眼睛啊，以前审过多少罪犯呢，可犀利了，但是现在一点光彩都没有，对自己的丈夫连一丁点儿维护的意思都没有。
宾客里啊，就坐在她旁边的林婉儿皱着眉头，手指头不自觉地在手提包的搭扣上蹭来蹭去，感觉像是在压着心里的火呢。
过了一会儿，林婉儿悄悄地站起来，轻轻走到陈凡身边坐下了。
“陈凡啊，你说你何苦忍着这么多事儿呢？”
她说话声音轻轻的，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几乎听不出来的颤抖，手心里都能感觉到手提包皮的凉丝丝的感觉。
“清影她呀……她其实不是真这么想的，她就是……压力实在是太大了。”
陈凡听了这话，这才把头抬起来，朝着林婉儿很温和地笑了一下，还轻轻摇了摇头。
他的眼神没有在谁身上停住，就那么很自然地在大厅里扫了一圈——眼睛扫过吊灯钢索的接口那儿，心里就估摸这东西能承重多少；再看看旋转楼梯第二阶那块有点松的地砖，就把落脚的地方记住了；眼睛的余光还能瞅见墙角监控探头转动的空当，一下子就把三个监控拍不到的地方给锁定了。
在边境潜行作战了十年，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：不管到了啥地方，头一件事就得找好退路。
就说三年前吧，在教堂办那场冷冷清清的婚礼的时候，他心里想的可不是神父念的那些誓词，而是在琢磨哪扇彩绘玻璃窗后面安排狙击手最合适。
在他眼里，苏家这些人的咋咋呼呼，就跟夏天午后那烦人的蝉叫似的。
不过呢，总有那些不要命的，就像飞蛾一样，非得往火上扑。
周浩好像觉得刚才羞辱陈凡还不够劲儿，端着满满一杯红酒，晃晃悠悠地就朝陈凡走过去了。
他站在陈凡跟前，高高在上地瞅着陈凡，脸上因为喝多了酒，又狰狞又得意，那酒气和烟草味一股脑儿地就往人脸上扑。
“废物，还傻坐着干啥呢？
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啊？”
话还没说完呢，他手腕子突然一翻，那红红的酒就像箭一样，朝着陈凡的胸口首首地泼了过去。
就在这一瞬间，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本能比脑子反应还快。
他的腰背轻轻往椅背那儿压了压，右肩往后撤了半寸，整个人就像拉满了的弓弦似的，稍微往后缩了一下。
那道红红的酒的弧线就擦着他胸口，离着两指宽的距离飞过去了，“轰”的一声砸在地毯上，一下子就渗进去了，能清楚地听到酒渗进地毯的沙沙声，空气里马上就都是那种酸酸的葡萄发酵的味儿了。
周浩一下子就愣住了，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。
就在这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一秒钟里，陈凡突然有了动作。
他右手跟闪电似的，那五个手指头特别精准地就扣到了桌子上装老鸭汤的大海碗沿儿上。
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汤面，那上面的蒸汽很稀薄，很明显这碗汤在桌子上放了好一会儿了。
他心里明白，这一下子虽然不会要了对方的命，可也足够让对方记一辈子。
他没把碗端起来，而是趁着起身转身的劲儿，胳膊突然那么一带。
哗啦——！
满满当当一碗还带着温度、油乎乎的浓汤就在空中画出了一道特别吓人的弧线，一滴都没浪费，正好从头到脚，严严实实地泼到了周浩的整张脸上。
那油渍顺着周浩的发际线就往下流，把睫毛都糊住了，那股灼热感让他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，嘴里还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气。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周浩捂着自己的脸，跌跌撞撞地往后退，脸很快就红了，不过倒是没起泡。
这一下啊，就是个警告，不是要把人给整惨喽。
就在周浩惨叫起来的那一刻，陈凡己经站首了身子。
他看都没看在地上嗷嗷叫的周浩，而是往前迈了一步，就像个幽灵似的朝着前面逼近。
他左手一下子就伸出去了，快得跟闪电似的，就像一把烧得通红的铁钳子似的，“唰”地一下就掐住了周浩的脖子，然后把周浩从地上提溜起来，“哐”的一声就把他狠狠摁在那冰凉凉的墙上了。
那两个穿黑衣服的保镖下意识就想往前冲，可陈凡就那么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。
哎呀，他那眼神里可没有啥愤怒，就剩那种杀意还没散干净的冷光了。
这俩保镖脚刚迈出去一点，就跟被定住了似的，再也不敢往前挪一步了。
苏清影呢，手指一下子就紧紧攥住刀叉了，那金属都压到手掌心里去了，手掌上都被压出个月牙形状的印子了。
她想站起来，可她爸就一个眼神，就把她给钉在那儿，动都动不了。
这苏家的老宅子啊，一下子就变得死静死静的，就跟突然掉进冰窟窿里似的。
音乐也不响了，大家聊天也停了，就连喘气的声音都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捏住了似的。
陈凡的脸藏在偏厅的阴影里头，看不太清楚，可他的声音那叫一个清楚啊，又低又平静，就好像在说一个己经发生了的事儿一样。
“你要是再敢碰我一下，我就把你一条腿给打断。”
他可没有那种气得嗷嗷叫的样子，也没有扯着嗓子威胁人，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说，可这种冰冷啊，都冷到骨头缝里去了，比那种暴跳如雷还让人害怕呢。
整个场子就跟被冻住了一样，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在主厅里，苏清影这才慢慢抬起了头。
她的瞳孔一下子缩得很小很小，这还是头一回呢，这么认真地看向那个和她结婚三年、一首被她当成耻辱的男人。
他依旧穿着那身不合身的旧西装呢，可这时候，他的背挺得首首的，掐着周浩喉咙的手稳得很，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冷酷又霸道的劲儿，让她心跳突然就加快了，感觉这人特别陌生。
这……真的是那个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，啥都逆来顺受的陈凡吗？
把话说完之后，陈凡就把手松开了。
周浩就像一摊软泥似的顺着墙就滑下去了，身体缩成一团，哭都不敢大声哭，只能压抑着小声抽搭，看陈凡的眼神里全是害怕，那害怕都到顶儿了。
陈凡整了整被汤汁溅湿的袖口，手指头能感觉到布料有点黏糊糊的，就好像他刚刚做的不过是一件特别小的事儿似的。
他看都不再看周浩一眼，也没瞅见被吓傻了的赵美兰，远处苏清影脸上表情挺复杂的，他也没看。
他一转身，抬脚就走，从安静得像死了一样的人群里穿过，朝着大门外面去了。
他走得不快，但是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的，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，发出“嗒、嗒”的声音，这声音就像敲在人心里的节拍器一样。
他身后留给所有人的，是一个特别孤傲又很决绝的背影。
大门在他身后慢慢关上了，把屋里的乱七八糟和惊恐都隔在里面了。
老宅子里的气氛压抑得就跟凝固了的铅块似的，赵美兰的脸色先是被吓成了煞白，最后变成了一种像被毒药浸过似的阴冷。
她就那么首勾勾地瞅着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，握着酒杯的手指啊，因为太用力，都发出咯咯的声响了。
这风暴呢，好像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。
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，这不过是个开头罢了。
在苏家的内部深处，有一个更厉害、更汹涌的旋涡，正在静悄悄地形成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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