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仙打卡第一天云层低垂，天宫晨钟声方才落定，白槐撑着一脸浅笑，小心翼翼地挤进了清晨的神吏报到队伍。
这队伍从玉阶上盘绕下去，像一条不愿化龙的蛇，不乏高鼻阔额的天神，也有几位拘谨的妖族使新，个个一板一眼，唯独白槐逆流而上的劲头分外显眼，像是误入正殿的小风。
“站住！
你是哪个神府来的？”
身旁执戟的小神伸手拦住了白槐。
白槐一边把父亲递来的推荐令举高：“门外槐树那边的，槐神是我爹。
今天是我正式上工日，麻烦让一让，别影响我打卡。”
执戟小神上下打量他两秒，嘴角抽搐：“天宫守门神也能带亲戚进正主殿，你这是靠荫蔽吧？”
白槐笑得无比得意：“神仙也讲人情世故，唔，我这半仙，还能顺带给大家活跃下气氛。”
站队最后的月峤闻言，抬眼诧异地看过来。
她白发如瀑，双眼像月影映莲，语气却满是讽刺：“活跃气氛？
你怕不是又想‘活跃’天宫次序。”
白槐想疯了似的眨眨眼：“月峤姐姐，等下宫务上有啥活干，记得带我一起摸鱼，你机灵，我仰仗你了。”
月峤懒得理他，翻了个白眼：“天宫规矩森严，你最好别打算用人间把戏骗人，否则，你连打卡资格都保不住。”
后头几位神吏窃笑，却不敢多话。
白槐见势，反倒越发自如，不时对队伍里的妖族招招手，活像进了庙会。
队伍缓缓挪动，白槐终于轮到正殿登记。
殿中案几一列如棋盘，监督录神首钧端坐主位，用冷峻目光扫过众人。
白槐刚把令牌递上，只听首钧不紧不慢问：“白槐，半仙之身，今日上任，听说你在槐林口子闹过几回乌龙，可知天宫规矩？”
白槐一正神色，堆笑道：“规矩懂一些，不过天界气氛太紧，偶尔活泼，也算添点仙流。”
首钧目光如剑，落在白槐脸上：“本官最厌‘添流’——天庭需的是条理分明，你要记清，若无规矩，任尔天马行空，灾祸祸起萧墙。”
白槐干脆顺一顺毛：“属下受教！
只是天马行空未必全是灾啊。
偶尔也能撞出点好事……比如我来，正好让大家知轻重。”
殿内鸦雀无声。
月峤纤细的指尖无意扣在案边，轻声一笑，悄悄在白槐脚背上踩了下，警告意味十足。
登记毕，白槐被分到“天宫杂务房”。
一座偏殿、两间天井、一排锁门，远离主殿的风头，仿佛处处告示着“闲人勿近”。
白槐刚进门，便见屋内陈设古怪：一口古钟挂在横梁，桌案上摆着一堆杂乱的灵符和桑木棍。
地下一堆未开封的玉盒，旁边还横着一把头发乱蓬蓬的扫帚。
“白槐，奔着热闹来，可别把这里搅成一锅粥。”
月峤踱步进屋，声音低沉。
白槐拍拍胸脯：“放心，有我在，这里至少不会长灰。”
月峤环顾西周：“杂务房其实是天宫消息流转地，各殿的闲事都流到这儿。
你的使命，先从搬运神符和清点玉盒开始。”
白槐撸起袖子，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。
可刚掀开第一只玉盒，暗金色光芒即亮得他睁不开眼，里头竟然是一副传说中的判官笔。
他正打算左手托笔，右手假模假样地记上什么，却意外向前一个趔趄，判官笔不慎划过堆起的“天机符”，登时符箓噼啪炸响，一连串灵气窜上屋顶，把横梁上的古钟击得乱响。
天宫铃音本该悠然，此刻却被搅成了庙会的锣鼓，西周神吏闻声赶来，场面瞬间陷入一片鸡飞狗跳。
一位小神慌张窜进来：“杂务房闹天灾了？”
白槐咧嘴一笑，毫不慌乱：“意外插曲，诸位莫慌，这钟本来太久没响，帮它活动活动，等下就好。”
月峤气得只差没敲他脑袋：“你是来收拾残局的，还是专门制造个新灾？”
“天宫第一天不上点彩头，怎么对得起大家期待？”
白槐正色，眸中却挥不去玩味，“再说，灾祸里常藏着机缘。”
首钧风风火火到场，面色铁青：“谁碰了天机符？”
白槐举手承认：“我，手滑。”
首钧捏住眉心：“堂堂上仙初事，便闹出这般乌龙。
你这白槐，可是想把天庭搅成你家后院？”
月峤赶紧打圆场：“首钧大人，白槐初进杂务，新手难免疏漏，他自会反省。
天机符散乱，若无灾变，倒可以快速检验符力是否陈旧。
这也算意外收获……”首钧眯眼打量她俩，良久才抬手示意众神离场，临走前冷冷丢下一句：“天宫不是玩笑场，乌龙再有一回，必送槐林外头去守门。”
众神散去，白槐拍拍月峤肩：“你瞧我这‘开门红’，比守门有意思多了吧。”
月峤无奈：“你继续‘兴风作浪’，怕是往天宫议事堂送去，把你这半仙小精灵关个百年。”
白槐扬眉一笑：“可以考虑换个场地表演。”
杂务房片刻安静，白槐开始认真清点残局。
他动作虽然依旧马虎，却隐约在灵符阵列里发现了一枚裂纹古符，符面竟隐约浮现冥界幽光。
白槐盯了半晌，正欲细看，月峤却突然凑上来：“你瞧，这不是冥界符文吗？
谁把它混进天宫杂务？”
白槐低声：“不如查查此物流向吧，也许今儿的乌龙混进了大事。”
月峤若有所思，淡淡应声：“天宫规定，冥符不得入主殿。
此事若追查，怕是牵一发动全身。
你还是少惹事，省得一起被扯进去。”
白槐一脸兴奋：“天宫第一天，己然收获‘大案件’。
月峤，我们这伙小吏，怕是真有机会搅一搅三界神机。”
月峤冷笑：“搅局归搅局，你别连命都搅进去了。”
夕阳渐沉，杂务房里余晖斜映。
白槐将那枚古符悄悄收好。
大殿外，首钧的身影静立如山，眼角余光扫过杂务房方向，心头阴霾难消。
白槐端着茶盏坐在门边，望着云层深处隐隐天光，忽地感觉浮躁与紧张交织，既有新鲜感也带一丝不安。
他低声自语：“天宫第一天，果然是乌龙一场，但也许从这里开始，三界交横的真正风暴才悄悄来临。”
外头天钟再度响起，月峤推门而入。
两人对视一眼，既见铁律森严，也有彼此间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天宫大事，究竟是灾还是福，白槐没有答案——但他己经做好了再闹一场的准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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