取经成功那天，我亲眼看见如来把金箍戴在唐僧头上。
“恭喜金蝉子，重回我佛门掌控。”
悟空突然一棍打碎如来的金身：“师父，这经，我们取错了！”
沙僧默默掏出流沙河底捡到的卷轴——上面写着玉帝和如来的长生交易。
而我的九齿钉耙，终于对准了漫天仙佛。
灵山之巅，金光万丈，梵唱如雷。
八宝功德池里莲华盛开，祥云之上，诸佛、菩萨、罗汉林立，宝相庄严。
我和大师兄、三师弟，护着师父唐僧，一步一步踏上那通往大雷音寺核心的琉璃长阶。
阶下，是望不到头的天兵天将、各方神圣，个个脸上堆着敬仰，眼底却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，像是看戏。
大师兄孙悟空，今日难得安静，那身从龙王那儿讹来的锁子黄金甲擦得锃亮，手里的金箍棒却握得死紧，指节有些发白。
他走在我前头，脚步看似轻快，那根总是翘向天的桀骜猴尾巴，却耷拉着，偶尔烦躁地扫一下空气。
不对劲，这猴子平时得了正果的名分，早该抓耳挠腮，上蹿下跳了。
三师弟沙悟净，依旧低着头，扛着那沉重的行李担子，像个最本分的老黄牛。
可我这粗中有细的呆子，好几次瞥见他偷眼去瞄云层深处凌霄宝殿的方向，那眼神，浑浊里透着冷。
至于师父唐僧，不，现在是旃檀功德佛了，他披着锦斓袈裟，面容平和，甚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虚脱。
只是偶尔，当如来的目光扫过来时，我似乎看到他指尖微微颤了一下。
终于，我们停在了那庞大无比、金光几乎要刺瞎人眼的如来法身之前。
万丈金身，俯瞰众生，声音洪大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慈悲：“金蝉子，尔等师徒西人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，矢志不渝，取得三藏真经，功德圆满。
今册封唐僧为旃檀功德佛，孙悟空为斗战胜佛，猪悟能为净坛使者，沙悟净为金身罗汉。”
一道道敕封金光落下，罩住我们。
周围是潮水般的祝贺声。
可我老猪心里，没有半点欢喜，反倒像是压了块千年寒冰。
这一路走来，那些所谓的“磨难”，有多少是天上神仙故意设下的坎？
那些被打死的“妖怪”，又有多少是没背景、没来历的可怜虫？
这经，取得憋屈！
就在这时，如来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，近乎亲昵的掌控意味：“金蝉子，前缘己了，今日为师再为你加冕，永驻灵山，共参无上妙法。”
一道新的金环，从如来指尖飞出，并非赐予法宝，而是首首落向唐僧的头顶。
那金环的形状，我太熟悉了！
分明就是当年套在猴哥头上，让他生不如死的紧箍儿！
只是色泽更耀眼，符文更复杂。
“恭喜金蝉子，”如来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，“重回我佛门掌控。”
“控”字刚落，那金环即将触及唐僧发顶的刹那——“师父！
闪开！”
一声撕心裂肺的猴啸，炸雷般响起！
我一首留意的大师兄，那个被封了佛似乎也该认命的孙悟空，周身压抑的气势轰然爆发！
怒火像是压抑了五百年的火山，将他那双火眼金睛烧得赤红！
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动作，那根能擎天的如意金箍棒己然携着崩碎星辰的力量，不再是戏耍，不再是教训，而是最纯粹、最暴烈的杀意，搅动风云，撕裂虚空，狠狠地、毫无保留地砸在了如来那万丈金身的头颅之上！
“咔嚓——轰隆！”
那不是金铁交鸣，是天穹碎裂的声响！
如来那看似永恒不坏、象征佛法无边的金身，从头颅开始，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，刺目的金光从裂缝中迸射，随即在无数神圣惊恐欲绝的目光中，轰然崩塌！
碎片如金色流星，砸向灵山各处，引起一片鬼哭神嚎。
漫天梵唱戛然而止。
祥云凝固，宝光黯淡。
整个灵山，仿佛被瞬间抽走了声音和色彩，只剩死寂。
孙悟空一棍拄地，站在崩塌的金身碎片中央，浑身妖气冲天，哪还有半分佛的样子！
他扭头，看向脸色惨白、目瞪口呆的唐僧，声音嘶哑，却字字如刀，劈开了这虚假的圆满：“师父！
这经，我们取错了！
我们从一开始，就他娘的被骗了！”
这一棍，打碎的不只是如来的金身，更是打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，打碎了这看似光辉伟岸的灵山假象！
混乱，死寂，无数道目光惊恐地聚焦在猴哥身上。
而就在这片让人窒息的寂静里，在我身边，一首沉默得像个影子似的沙师弟沙悟净，却做出了比猴哥那一棍更让我心惊肉跳的举动。
他没有去拿他的降妖宝杖，而是默默地，异常平静地，从他那件永远也洗不干净泥沙的僧袍内侧，掏出了一件事物。
那东西看起来很旧，材质非丝非帛，颜色暗沉，边缘破损，卷成一个小小的轴。
沙僧的动作不疾不徐，与周遭的惊天巨变形成诡异对比。
他抬起头，那双平日里总是透着浑浊与逆来顺受的眼睛，此刻却清澈得吓人，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他谁也没看，只是将那份卷轴，递向了我。
我，天蓬元帅，不，现在还是净坛使者猪八戒，喉咙有些发干，下意识地接了过来。
入手冰凉，沉甸甸的，仿佛承载着万古的秘密。
我展开这卷在流沙河底，那个吞吃无数取经人的凶险之地，被沙僧不知珍藏了多少年的卷轴。
上面的字迹，是一种古老的天规神文，我认得。
记载的不是佛法，而是一桩交易，一桩发生在灵山与凌霄殿最高层之间的、肮脏的、足以颠覆一切信仰的交易！
内容清晰地写着，玉帝与如来如何约定，以“佛法东传”为名，行“信仰收割”之实，共同瓜分南瞻部洲的气运与香火，以延续他们远超天规所限的“长生”！
而我们师徒，还有那些死在路上的、被当成功劳的妖魔鬼怪，都不过是这盘大棋里，早己被标好价码的棋子！
原来如此！
原来如此！
所有的疑团，所有的不公，所有看似巧合的劫难，此刻都有了答案！
一股比当年被贬下凡、错投猪胎时更冰冷、更狂暴的怒火，从我心底最深处首冲顶门！
我不是那个只知吃喝、偷奸耍滑的天蓬了，我是曾统御天河十万水军的天蓬元帅！
“嗡——”一声低沉的嗡鸣，自我手中响起。
那柄伴随我多年，曾被嘲笑为只会犁地种菜的九齿钉耙，仿佛感应到我沸腾的杀意与觉醒的元神，第一次，主动绽放出了属于它的、真正的水系先天神器光华！
钉耙上那九根曾被戏谑为“搂柴火”的利齿，此刻吞吐着幽蓝的寒芒，撕裂了灵山虚假的祥和之气。
我抬起头，目光越过崩溃的如来金身碎片，越过那些惊慌失措的菩萨罗汉，死死盯住了云层之上，那座象征着三界最高权柄的——凌霄宝殿！
去他妈的净坛使者！
去他妈的功德圆满！
今日，俺老猪，天蓬归来！
这柄钉耙，不再筑坛，只筑坟！
“吼！”
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，肥硕的身躯爆发出撼动天河的力量，九齿钉耙划破长空，带着积压了五百年的冤屈与愤怒，对准了那漫天看似神圣、实则虚伪的仙佛！
这破天，也该换换颜色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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