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像被揉碎的月光，淌过铁锈色的城墙。
卡伦蜷缩在铁匠铺的角落，听着风穿过锻造间裂缝时发出的呜咽——那声音总让他想起三年前那场吞噬半个王国的“赤雨”。
铁砧上的马蹄铁还带着余温，老铁匠格雷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。
卡伦攥紧了藏在围裙下的右手，掌心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又在发烫，就像三天前他失手将烧红的铁钳按在手上时一样。
“卡伦！”
格雷的嗓门劈得像块干木头，“把淬火池的水换了，别让那群贵族崽子又挑刺。”
少年应了声，拎起木桶走向后院。
鹅卵石路缝里还嵌着暗红的沙砾，那是赤雨过后留下的痕迹。
人们说那是天空流的血，是魔法师们为了争夺“星核”引发的灾难，但卡伦只记得那天母亲把他塞进地窖时，裙摆上沾着的金色粉末。
淬火池的水泛着油光，他弯腰舀水时，掌心的疤痕突然灼痛起来。
水面倒影里，那道月牙竟渗出淡紫色的光，像枚正在融化的星辰。
“砰！”
院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得他摔了木桶。
三个穿银纹制服的城卫踏进来，为首的络腮胡手里甩着铁链，链环上的魔法符文闪着冷光。
“格雷老头呢？”
络腮胡的靴底碾过地上的水渍，“主教大人要检查所有铁器铺，最近有‘影徒’在城里活动。”
卡伦的后背抵着墙壁，影徒是教会对非法魔法师的称呼。
赤雨之后，国王颁布了《禁魔令》，所有未经教会登记的魔法使用者，都会被当成影徒烧死在审判广场。
里屋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，格雷嘶哑的辩解被一脚踹门声打断。
卡伦看见老铁匠被按在地上，他藏在床板下的那本泛黄笔记掉了出来——封面上画着和他掌心一样的月牙印记。
“找到了！”
络腮胡捡起笔记，粗暴地翻开，“果然藏着禁忌魔法！”
卡伦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。
那是格雷十年前从一个垂死的旅人口中买下的，老人总说上面记载着能让铁器“活过来”的法子。
他突然想起昨夜偷偷翻看时，最后一页用暗红色墨水写的句子：“当月牙饮血，星核将在灰烬中苏醒。”
“把这老东西带走！”
络腮胡挥手时，腰间的青铜徽章闪过银光——那是教会特制的“封魔徽”，能压制方圆十丈内的魔法波动。
卡伦看着格雷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，掌心的灼痛突然变成了刺痛。
他抓起墙角的铁凿，在城卫转身的瞬间扑了过去。
“砰！”
铁凿砸在封魔徽上，震得卡伦虎口发麻。
络腮胡惊愕地回头，卡伦看见自己掌心的月牙印记正渗出淡紫色的光，那些光芒像藤蔓般爬上铁凿，在凿尖凝成一点刺目的亮。
“这小鬼是影徒！”
有人尖叫。
卡伦只觉得一股力量从掌心涌遍全身，铁凿仿佛有了生命，自动转向络腮胡的手腕。
青铜徽章在接触到紫光的刹那裂开细纹，络腮胡发出惨叫，他的制服袖口迅速结上一层白霜。
混乱中，格雷挣扎着喊：“去西境！
找星陨法师塔！”
卡伦被另一个城卫踹倒在地，他看见老铁匠被强行塞出门外，那本笔记掉在门槛边。
他滚过去抓住笔记，封面的月牙印记在触碰到他掌心血迹的瞬间，突然燃起淡紫色的火焰。
火焰没烧伤他，反而像水流般渗入皮肤。
卡伦听见脑海里响起细碎的嗡鸣，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同时转动。
当城卫的锁链再次甩来时，他下意识地挥动铁凿，地面的鹅卵石突然腾空而起，像冰雹般砸向追兵。
“怪物！”
卡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铁匠铺的，他只记得撞开后门时，晨雾里飘来审判广场的钟声——那是处决影徒的信号。
他攥着发烫的笔记，朝着城西的方向狂奔，掌心的月牙印记在皮肤下明明灭灭，像一颗跳动的第二心脏。
城墙外的荒原上，枯萎的野草没过脚踝。
卡伦回头望了一眼，铁匠铺的方向己经升起黑烟，那道熟悉的铁锈色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突然变得像从未存在过一样遥远。
他翻开笔记，泛黄的纸页上，那些原本模糊的符号正自动重组，渐渐连成一行清晰的字：“第一重星印：碎石。
觉醒于铁器与血火的共鸣。”
风卷着沙砾掠过脸颊，卡伦把笔记塞进怀里，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继续奔跑。
他不知道星陨法师塔在哪里，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救赎还是毁灭，但掌心那枚正在发烫的印记告诉他，从今天起，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在铁匠铺角落里敲马蹄铁的少年了。
荒原尽头，一道淡紫色的流光划过天际，像一颗陨落的星辰，在云层上拖出长长的尾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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